嘎子的市井江湖

原题目：嘎子的市井江湖

嘎子，我堂兄，伯父的儿子。亲叔伯，一爷之孙。1934年出生。命吃力，7岁失恃。昔时有了后妈。8岁护他的祖父作古，9岁自家商铺倒闭，10岁，父亲得了“紧七慢八，十个月抵家”的肺痨，也死了。他在善果寺小学念到四年级初小卒业。后妈说“卒业就甭念了。书不克当饭吃。找点谋生，挣点是点。”十岁孩子，走上陌头，在穷汉家，不算别致。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，总得去找下顿。嘎子分歧，没有亲爹妈，听不到暖心话；少爷羔子变飘泊狗。

广安门内一带穷汉多。穷汉孩子多，顾不外来，散养粗放。家顾孩子少，孩子多顾家。上学的岁数，去捡垃圾。那时没有垃圾站，要大街冷巷四处走，街旁路边遍地寻。买专用背筐，椭圆，下大上小，贴身面平，配条带子，单肩背。做钩子，赶马车鞭杆子上头最细的一截，烤热，顶端弯个小湾儿，按根针。底脱手把，自行车脚蹬子的长方胶皮，细竹子..去，拿着轻易，使着顺手。废纸、破布钩针挑起，背筐沿一磕，不沾手，快而省力。茅房（茅厕）用过的脏纸，用手欠好，，钩子就无所谓了。卖给“纸料行”或许造纸作坊，不管脏净，按重量给钱。十斤，能换回三斤棒子面（废纸三分钱，玉米面九分）。嘎子混进了市井江湖。

进入江湖，寻找路线，多方创收。广安门外菜农进城卖菜，拉排子车，一车菜几百斤，村里到城门起码二三里地，进了城门，气喘汗流，终点菜市口，走不动、停不得。嘎子和小伙伴，生力军，俩人一拨，带铁钩的长绳，勾住车帮，手挽绳子，跑到前头，绳搭肩上，猫腰用力，拉起长套。菜农只扶车把，无需用力，车推着他走。到终点，菜农会给块儿八毛的。一人四五毛钱。一个上午往返三趟，下昼还能干其余。这个谋生叫“拉小袢儿”。

不常络续的谋生，给婚丧嫁娶红白喜事仪仗队打“执事”。那时北线阁街进口路西是郭宝旺棚铺,给处事的搭席棚；挨着是家伙铺，出租处事儿用的餐具，桌椅板凳，香炉蜡签等整套用品、轿子铺、杠房。一条龙办事的“婚庆公司”和“殡葬公司”。“处事”所需应有尽有。仪仗队雇孩子打执事，成本低。“公司”的袍子帽子，罩在破衣烂衫外头也整洁整齐。娶亲、出殡，都不直奔目的地，要绕一两趟街，轰动一下沿街的住户，炫耀，摆谱。这谋生累腿。

上坟的日子，明朗，七月十五，十月初一，给上坟的“办事”。三五小我带着铁锹，在胡同口一站，提着供品纸钱的人走过来，跟上去，给他们敬拜的坟头除杂草，清理周边，培土。退到后背观礼，看摆放供品，点香，烧纸，奠酒，跪拜。礼毕，凑上前去索赏。

季候谋生，冬季给冰窖拉冰。冬至今后，河里的冰冻瓷实了。冰窖雇人起冰入窖。宣武门西护城河南，大片空田野地，刨深坑做冰窖（如今国华商场一带）。那时比如今冷，护城河冰冻半米后。河面上拉线，用冰镩截成80公分见方的冰块，翻到河面上，拉冰的孩子套上绳子拉到冰窖里。冰块在冰上滑动，不克停，一停就拉不动了。棉鞋绑带钉子的木板，防滑。后三更开工，天亮收工。拉一趟，冰窖给个竹牌儿，凭牌算账，日结日清。炎天，到冰窖捡碎冰，装筐里，小车推上，走街串巷，买“冰核儿”。冰核儿败火！冰核儿多给！没本生意，卖完再去冰窖捡。阴世界雨，歇息。

小小年数在市井的“江湖”闯荡，“同业”的争竞，阔人的欺侮，恶犬的撕咬，都在身边。乞丐拄着棍子，不是撑持瘦弱身躯，是自卫的家什：打狗棍。嘎子的家庭，“小生意人儿”，一辈子没有脾性，不会横眉立目；赶上恶犬，逃离；碰到恶犬般的恶人，忍。忍为高和为贵，生活的信条。在外头被打了，回家还要挨大人打。来由：“谁叫你跟人打斗！？打你不会跑吗？怎么没人打我？我不惹人家。”鼻青脸肿，皮破血流，一瘸一拐蹭回家。不敢学舌。至于挨骂，遭白眼，听恶言恶语，能忍自安！如许的景遇不多，社会渣子总占少数。

（画：冯柯）